等待一生的約會

((文章來自網路流傳))
Revised by Annie

小的時候,明亮溫暖的下午, 貝莎會站在俊塱家的窗下,高聲喊著俊塱的名字。然後俊塱會從窗口探出小小的腦袋來回答貝莎:「等我一下,三分鐘!」
但貝莎通常會等五分鐘以上,因為俊塱會躲在窗簾後面,看著貝莎在開滿花朵的樹下一朵一朵的數著樹上的梨花。當俊塱分不清哪個是花,哪個是貝莎的時候,才會慢吞吞的下樓去。

貝莎看到 俊塱,會說,你又遲到了。然後,他們就開始玩辦家家,貝莎是媽媽,俊塱是爸爸,卻沒有孩子。貝莎把掉下來的花瓣撕成細細的條,給自己的小丈夫作菜吃。

上中學的時候, 貝莎和俊塱約定每天早晨七時在街口的快餐店見面。貝莎總是很準時的坐在最入的位置,叫來兩根油條。十分鐘以後,俊塱拖著黑色的書包出現在有些寒冷的陽光 裡。懶散的表情,臉上有時隱隱可見沒擦乾凈的牙膏沫。

貝莎看到 俊塱,會說,你又遲到了。然後俊塱坐下來開始吃早餐。貝莎把俊塱臟臟的書包放在自己的腿上。她把粗大的油條撕成細細的條,給俊塱配著熱騰騰的豆漿喝。

高中畢業典禮那一天, 俊塱們去了一家婚紗店。貝莎指著一套婚紗對俊塱說,我好喜歡那套婚紗。俊塱看那套婚紗不是白色,而是深藍色的。藍得有些詭異,有些憂鬱,就像新娘一個人站在教堂 裡,月光掉在她如花的臉上時,眼中落下的一滴淚。然後俊塱輕聲告訴貝莎:「等你嫁給我的那一天,我把它買給你。」

大學他們分居兩地,當 貝莎打電話詢問俊塱的信甚麼時候會到,俊塱常常回答貝莎大概三天以後。而貝莎接到信的時候,已經過了七天。於是貝莎會在回信裡包上新鮮的玫瑰花瓣,然後寫道,你又遲到了。 貝莎把日記撕成細細的條,夾在信裡寄過去。

貝莎想如果 俊塱細心的把那些碎條拼起來,就可以讀到貝莎在深夜對俊塱的思念。畢業以後,他們有了各自的工作。有一天俊塱說要來看貝莎,於是樸素的她第一次化了粧,匆匆趕去車站。 貝莎看著空蕩蕩的鐵道,覺得那是些寂寞的鋼軌,當火車從它身上走過,它會發出絕望的哭聲。火車比預定時間晚了一個小時。貝莎看到俊塱變的比以往更加英俊,只是眼中少了一分懶散。接著 貝莎又看到俊塱的身邊有一個笑顏如花的女子,俊塱介紹那是他的未婚妻。貝莎只是說了一句,你又遲到了。 那天晚上,貝莎把俊塱寫過的信撕成了細細的條,讓一團溫柔的火苗輕輕舔拭著它們的身軀。

俊塱結婚那天,也邀請了 貝莎。貝莎看到新娘是如此的美麗,穿著一套潔白的婚紗。那婚紗白得十分刺目,像是在譏諷貝莎的等待。

沒有人發覺 貝莎在暈眩。第二天貝莎就搬去了一個小城市,沒有人知道貝莎在哪,她決心要從這個世界裡蒸發,從俊塱的生活裡蒸發。俊塱像大多數都市裡小有成就的男人一樣,經歷了事業上的成功,失敗,離婚,再婚,再離婚,再結婚,喪妻。

在俊塱的生命 裡路過了許許多多的女人,她們有些愛俊塱,有些被俊塱愛,有些傷害了俊塱,有些被俊塱深深的傷害。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當俊塱恍惚記起曾經那個站在開滿鮮花的樹下一朵一朵數梨花的小女孩時,自己已經是七旬的老人了。 俊塱尋訪到了貝莎的訊息,他認為自己應該帶一點見面禮給貝莎。

後來,有人告訴 俊塱,貝莎一直都沒有結婚,貝莎似乎在等待一個約定,只是這個約定的期限不知是在何時?於是,俊塱知道自己該買些甚麼了。俊塱花了很長時間去尋找一件深藍色的婚紗, 俊塱的確找到了很多件,只是沒有一件像當年那套一樣,有著孤獨新娘在月光下的第一滴眼淚感覺的深藍色婚紗。

終於, 俊塱從香港一位專門收集婚紗的太太手裡買下了一樣的婚紗。那位太太聽過俊塱們之間的故事後堅持不收錢,但俊塱,還是付給了太太五十五元,那剛好是 他們結下等貝莎嫁給俊塱,俊塱會買這套婚紗送貝莎的約定之時,直到現在已經有五十五年。俊塱帶著那套深藍色的婚紗,匆忙趕到醫院。

俊塱從不知道自己 七十多歲的身體居然可以跑得這樣快。但是時間是最作弄人的東西,在俊塱懷抱那堆深藍色的輕紗踏進病房的那一刻,貝莎停止了呼吸。俊塱覺得這一幕是那麼似曾相識,只不過不同的是, 貝莎不能再對俊塱說一句,你又遲到了。貝莎一直都在等待約定的期限,儘管俊塱總是遲到。

但貝莎從沒想過,那最後一個約定的期限,就是 貝莎一生的時間。

耗盡一生的等待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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