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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上帝派來天使

瑕疵品

嘖,我的眼睛快掉了。沒辦法,誰叫我是一個便宜的瑕疵品?喔,對了,我忘了說,我是一隻玩具熊,產自於中國,上個月和一堆同伴飄洋過海到這個叫做日本的地方,然後擺在這家玩具店裡。眼見其他的同伴都一一被買走了,只有我因為賣相不佳,眼睛沒黏牢,身體的接線沒接好,棉花漏了一些出來、兩隻腳不一樣長,而一直乏人問津。

老闆當然不做虧本生意,不久我就被貼上了『拍賣』的字樣,堆到了玩具店門口,天天風吹雨打,期盼著有一天能有人把我帶回家。每天每天,我都看著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他們總是那麼匆忙,從來不停下來看我一眼。會不會有人停下來看看我呢?會不會有人把我帶回家呢?萬一都沒有人注意到我的話,我是不是就要一直這麼待在外頭?

我總是這樣胡思亂想著,直到有一天,一個消瘦疲累的男人緩緩走過我面前,停住,把我拿起來打量了一會兒,又仔細翻著我身上的價錢,最後他把我買了回家。他帶我回家,把我交給一位老奶奶後,又匆匆忙忙出門去上夜班了。老奶奶捧著我,看著男人的身影離去,嘆了口氣。接著她仔細看了看我,然後從抽屜裡拿出膠水、針線與剪刀。她先把我的眼睛用膠水黏牢,還順便調了調位置,免得我看起來像隻鬥雞眼熊,然後又用剪刀細心地把我身上多出來的縫線一一剪掉,再把接線爆開的地方仔細逢好。

末了,她還在我身上用力揍了幾下,把我身體裡的棉花重新揉平均,讓我看起來勻稱一些。
「啊,這樣好多了,彩子應該會喜歡吧?」老奶奶把剪刀和針線收了起來。
眼睛黏牢了,看東西自然清楚多了,我看見老奶奶滿臉的皺紋與擔憂,再偷偷四處張望,這是一個很小的屋子,燈光有些陰暗。看起來,這並不是一戶富裕人家。也難怪,不然他們怎麼會挑上我?

「熊寶寶,你乖乖待在這裡等彩子回來喔。」老奶奶把我放在餐桌上,臨走前慈愛地拍了拍我的頭。可是那天晚上,沒有人回到這個家裡。我坐在餐桌上,等著、等著、等著。直到第三天早上,老奶奶才終於又回來了,可是她似乎沒有發現我的存在,匆匆收拾一些東西後又離開了。於是我繼續孤單地坐在餐桌上等著。

我是不是被遺忘了呢?低下頭,我看看自己的手臂,因為是瑕疵品,手臂內側的毛有些稀稀落落的,顏色也點髒了。他們說,沒有一個玩具能永久享有主人的愛。那麼我想知道,有沒有玩具從一開始就沒有主人的愛,甚至連存在都被遺忘了呢?

§彩子

不知道過了幾天,我終於見到了彩子。她是一個好小好小的女孩,短短的頭髮,圓圓的臉頰,可是她的臉上卻沒有笑容。她一進屋裡,馬上就見到了我。她愣了愣,隨即馬上撲過來把我抱在她胸前,抱得好緊好緊,我的臉都快要被她壓變形了。

「你是爸爸買給我的……」於是我想起那個帶我回家的男人,他應該就是彩子的爸爸吧?他發生了什麼事情嗎?後來我才知道,那個帶我回家的男人住院了。彩子還在上幼稚園,每天放學回家後,她第一件事就是抱著我跑到醫院去看男人。他只能虛弱地躺在病床上看著彩子,盡量強撐著和她有說有笑,有好幾次,當彩子抱著我離開病房的時候,我見到他愣愣地望著彩子的背影在落淚。

「爸爸,你的病要趕快好起來喔!你說你要帶我去全世界玩的喔!」
「好啊!爸爸一定會努力好起來的。」
「爸爸,我昨天夢見媽媽了,我還告訴她說,等你病好了,你就會帶我去玩了!」
「真的啊,妳夢見媽媽了?」
「嗯!爸爸,你想我們第一個地方要去哪裡呢?」
「嗯……去維也納好不好?妳媽媽年輕的時候好想去那裡聽一場新年音樂會,可惜嫁給我這個窮光蛋,她只好跟著我過苦日子。」嘆息。
「維也納?好啊好啊!那接下來呢?」
「我們去巴黎、去倫敦、去布拉格、去荷蘭看風車……」
「風車?好棒啊!爸爸你一定要快點好起來喔!到時候我們帶著小熊一起去好不好?」
「好啊,小熊一定也會很高興的。」

屋子裡突然多了許多穿著黑色衣服的大人,他們的面容悲傷嚴肅,沒有一絲笑容。彩子也是一身的黑色小洋裝,她緊緊抱著我,坐在客廳的角落裡,不發一語。我的臉是溼的,被彩子的眼淚浸溼的。好幾滴眼淚落在我的眼睛上,再順勢落下,一瞬間,我竟以為我也哭了。那個男人死了。

他沒有信守對彩子的諾言,丟下她一個人走了。可是彩子不恨他,她只是很難過很難過,也很想他。每天晚上,她總要抱著我才能入睡,一面哭,一面喊著『爸爸』。我不懂悲傷,我也不懂什麼是親情,可是我知道,我看見她這樣難過,心裡也不好過。

「爸爸說要帶我去全世界旅行的……」是啊,可是他卻沒有做到。
「他說,他要先帶我去維也納,去聽人家唱歌,還要去巴黎、倫敦……」那些地方我曾經聽過,都是在很遙遠很遙遠的地方。
「我想去……媽媽想去,爸爸也想去……」可是妳一個人要怎麼去呢?

「熊熊,我真的好想去……如果我能去,爸爸一定也會很高興的。然後我回來以後還要告訴他,維也納的人唱歌都很好聽……」這個……妳爸爸說的是去聽維也納的音樂會,不是去聽那邊的人唱歌吧?
「爸爸……媽媽……」她又把小臉埋在我的肩窩裡哭了起來。

親愛的彩子,我好想為妳做點事,讓妳不再這麼傷心,可是我能怎麼做呢?我不過是個玩具熊而已,不能走路、不能說話,我甚至連為妳流淚都做不到。誰能來告訴我,我要怎麼做才能讓彩子再次開心?

有一天,彩子放學後帶著我跑到大街上,不停東張西望,似乎在等著什麼。面對她這樣的行徑,左鄰右舍的眼光除了好奇,也多了一份同情。對於那樣的眼神我不是很能理解,因為她們彷彿是隔著一層玻璃在看著我們,就像我以前和其他同伴關在玻璃櫥窗裡的時候,那些人看我的眼光一樣。是因為彩子的遭遇嗎?

每天晚上,彩子總會斷斷續續地說一些她的故事給我聽,她的媽媽在前年的大地震中不幸被坍塌的柱樑給壓成重傷,在醫院裡躺了半個月後就走了;她的爸爸是家裡的獨子,他喪妻後強忍悲傷,還要不停努力賺錢償還之前欠下的龐大醫藥費與家裡開銷,原本身子就不甚健壯的他日夜兼差,蠟燭兩頭燒,即使是鐵打的身體也熬不住,最後終於積勞成疾,住院沒多久也走了。

於是彩子變成一個沒有爸爸媽媽的人,就像我一樣。我的爸爸媽媽是誰?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當我有意識的那一刻起,我已經和許許多多相似卻又不相同的玩具熊擺在一起,不知道未來將何去何從?沒有爸爸媽媽不好嗎?為什麼那些人要用那樣的眼神看彩子?

我也沒有爸爸媽媽,所以我不知道,爸爸媽媽是不是真的是那麼重要的東西?是不是沒有了這個東西,彩子就不會存在?那我又是怎麼存在的?我存在的意義是什麼?天黑了,彩子有些失望地抱著我回家,見到她的鄰居太太上前關心地問問她好不好?是不是在找什麼人?要不要她幫忙?但彩子總是輕輕搖搖頭,然後抱緊了我,加快腳步跑回家。在她懷裡,被她緊緊抱著,我偷偷想,這是不是就是我生存的意義?現在、在這裡、在彩子的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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