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安樂

林伯八十多歲，每三、四個月來看我一次。他退休前是警察，我問：「五、六十年代，貪污風氣是否盛行？」
「我估計當時只有少數警察不貪污，」林伯答道：「我屬其中之一，常被同事排擠。」
「為甚麼不貪污呢？」我挑戰他。
「只為晚上睡得安樂。」林伯頓一頓，又說：「睡得安樂的代價是現在要過簡樸生活，儲蓄數月，才夠錢看你一次。」
「診金可以少收一點的。」我提議。
「不好，」林伯道：「如果你少收了，我會不安樂，晚上睡不着。」
林伯十分可愛，喜歡以「能否安睡」才判斷事情的對錯。
「當警察，拘捕不少壞人，怕不怕尋仇？」我好奇地問。
林伯告訴我前一天的經歷。話說林伯在一家小店吃雲吞麵，結帳時，老闆道：「不用付錢，歡迎再來。」
林伯看看老闆，並不認識的；老闆又說：「林Sir，你記不起我，我卻忘不了你。」
原來老闆以往是小偷，有一次被林伯逮住了，小偷求饒，林伯不為所動，小偷被判坐牢兩年。
「當年我沒有放過你，今天你為甚麼請我吃麵？」林伯問老闆。
「在差館內錄完口供，」老闆憶述：「你用手拍拍我的肩，溫和地說：『錯了就要改正，希望你將來做個好人。』因你的話，我成了今天的我。」
林伯笑了，用手拍拍老闆的肩，心想：「今晚一定睡得安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