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上高峯後

一位老先生獨自來到我的診所，說腳背長了痕癢的紅疹。我問過病史，小心檢查，然後作出結論：「天氣乾燥，你沒有塗潤膚膏，因而產生皮炎。」
老先生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不過是輕微皮炎，為何如此感慨？」我問。
「我也想塗潤膚膏，但脊骨退化，全力彎身，手也觸不到腳。不中用了。」老先生說。
老先生退休前是土木工程師，事業極成功。他告訴我，許多著名的建築物，他都有參與興建。
「年紀愈老，」老先生續道：「能掌握的事情愈少，甚麼都要找人幫助。只怕有一天，連上廁所也需要旁人攙扶，那時候，做人還有甚麼意思？我不快樂！」
「客觀分析，」我說：「你生活富裕，兒女成才，朋友甚多。香港人有這樣條件的，只佔少數。」
「但我真的不快樂。」老先生重申。
「你有宗教信仰嗎？」
「我信佛。」老先生答道：「我知道我是太執着了。」
「執着也可以快樂，」我笑說：「執着開心的事情，放下憂愁，人便會快樂。」
「區醫生，你一定醫治過許多老人，難道你不覺得年老是很痛苦嗎？」老先生問。
我搖搖頭道：「年幼時，我需要別人照顧；現在，我照顧別人；將來我老了，別人又照顧我。這正是人生的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