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

我先簡介一下當時病房的情況。不用說，這裡明顯是兒科病房。因為人手和地方有限的關係，收的病童不多；主管李主任是其他醫院的人來兼任的。主診醫生陳小鵬因為要準備考試，大部分時間都在圖書館泡；高級醫生張麗梅忙行政忙門診，黃昏時分才上來巡房。

病房的護士不多，只及平常病房的一小半。人少有人少的好處，彼此之間能比較熟落。病房的功夫是挺忙的，因為地方小，凡事需要親力親為，但在兒科工作，和孩子們的關係最重要，我的滿足感很大程度也是由此而來。雖然我是實習醫生，但在這偏遠而且快要拆的醫院工作，我大部分的時間都在這裡度過了。為了方便工作，我有一個小房間在病房的門口，當值累了可以在那裡睡一會。現在回想起來，以時間來算，我才是病房裡最有資格叫醫生的傢伙。一個醫生，兩個護士，一群孩子，我們就是這樣過了不少的白天，寧靜的晚上。

冬夜，我看著護士為每個小孩蓋好被子，把燈光調暗，我想，如果上天把我的一生放在這裡，我是會毫不猶疑的。我拖著疲憊的身體離開，暗黃的廊燈把我的背影拉得很長，久久還是留在病房裡。

小德明，也就是我抱著照相的孩子，是一位害羞的男孩，平常說話不多，孩子們吃點心的時候，他只是靜靜地坐在一旁吃自己碟上的，和其他搶別人的小霸王又或是扔食飯鬧作一團的孩子成鮮明對比。病房的程姑娘和劉姑娘特別疼愛他，因為，他背後有一段辛酸的故事。在病房裡，沒有人知道他的父母是什麼人。送他入院的，是他的鄰居。

我們要到後來才知道，我們當時的無知，把我們的悲痛延遲了。人生，如果認識和了解後是無比的痛苦，那麼，我寧願退一步，那裡可以海闊天空。
（舊事‧六之二）

By Dr. LinkGi

撰文：寧智 (執業西醫)

摘錄自：經濟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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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2/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