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片

在我面前，有兩張舊的照片。我說舊的意思其實是，一張較舊，另一張較新，但兩張都是很久以前了；甚至我現在連相片裡的人還在不在人世間，我也答不上來。

但這兩張相片有一些東西還是相同的。第一，裡面的人物大致相同，第二，背景是一樣的，都是百同一間病房。這也是我曾經工作的地方。

相片裡每個人都在笑著。第一張是在十二月中開的聖誕聯歡會拍的，前排有三位小兒科的醫生，他們分別是主管李主任、高級醫生張麗梅和主診醫生陳小鵬。兩旁左邊和右邊分別靠著護士程姑娘和劉姑娘，第二排是一大班嘻嘻哈哈的孩子、紅十字會老師和義工。後排是一班男孩子，男孩子好動，全站在椅子上，我和護士長何姑娘站在男孩子的中間，我抱起了小德明，一個患了先天性心漏的三歲孩子，護士長抱起小芬，小芬患的是楓糖尿病床(Maple Syrup Urine Disease)，病的名字和她一樣漂亮；她白晢的小腿上九還有一點點的班點，那是她缺乏血小板的緣故。當時她大概四歲吧，那天幫她抽骨髓時竟然沒有害怕，也沒有哭。

我看著相片裡每一個笑臉，那時我們是那麼真誠地笑著。小孩子頭上還戴上各式各樣的頭冠；小芬最漂亮，護士姐姐為她特別做了一個光環，小芬的背後還有一雙小翅膀。小德明的手圈著我的脖子，含羞地笑著,,他沒有望鏡頭，低頭在看著下一排的男孩在喧鬧。

如果生命是如此一直快樂下去，我們每人每天都笑著迎接每一天，那是多麼美好的事。有一件事我是想想而已，是不可能的；如果生命的疾病和痛苦被抽掉，生命是不是不能再走下去了？我的意思是，生命為甚麼一定要面對如此的難題？

想到這裡，我的眼睛忍不住移往第二張相片；這裡，藏著更大的傷痛。(舊事‧六之一)

By Dr. LinkGi

撰文：寧智 (執業西醫)

摘錄自：經濟日報

linkqi@hotmail.com

17/02/2005